带着法律看《唐朝诡事录之西行》
尚芷诺,刘竹柯君,叶馨怡
□ 尚芷诺 刘竹柯君 叶馨怡
古装悬疑电视剧《唐朝诡事录之西行》讲述的是公元712年，大理寺少卿卢凌风等人被贬离开长安，前往云鼎县。西行路上，一行人侦破“八大诡案”的故事，剧情悬疑重重，引人入胜。在最后一个案件“供养人”中，沙洲首富曹仲达的遗嘱泄露后，继承人之间勾心斗角，甚至引发命案，其中折射出的法律问题值得我们探讨。
如何看待“花甲葬”习俗
剧中，“花甲葬”为曹氏家族世代流传的习俗，即老年人到了60岁而没有去世，就需自己走进坟墓，了结生命。曹家还设有专门的监督委员会，来督促年龄达到60岁的老年人执行此种习俗。在古代，宗族、家族势力庞大，一个人除了要遵守法律，还要受家训族训的规制。某些朝代，出于维护封建统治的需要，官府承认族长对族内成员的管理权和惩治权。故在此层面上，曹家的监督委员会的确有左右曹仲达生死的权力。
现实生活中，这种随意剥夺他人生命权的规定显然是无效的。民法典第一千零二条规定：“自然人享有生命权。自然人的生命安全和生命尊严受法律保护。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害他人的生命权。”若曹仲达不想执行“花甲葬”，而在曹家监督委员会的逼迫下“自杀”，那么曹家监督委员会的成员均会构成故意杀人罪。
若曹仲达自愿执行“花甲葬”，甚至和曹家监督委员会签订“免责协议”，刑法上称这种情形为“被害人承诺”，属于违法阻却事由。因犯罪的本质是法益侵害，如果法益的主体放弃了自己的法益，就不存在值得刑法保护的法益。但这种承诺是有限度的，个人财产、名誉、自由、轻伤害等可以承诺，重伤害等承诺无效。故曹仲达放弃生命的承诺，因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而无效。
曹多宝之死的法律责任由谁承担
剧中，曹仲达和原配育有三女，依次是曹音（其夫为李赤）、曹容（其夫为樊松龄）、曹笑。原配去世后，曹仲达续弦夜来，二人育有一子曹多宝。因需执行“花甲葬”，曹仲达提前拟定遗嘱，由曹多宝继承五成财产，曹笑继承两成，夜来、曹音、曹容各继承一成。
遗嘱泄露后，有人不满财产的分配结果，欲谋杀曹多宝。其中，李赤将剧毒药“红脖子”掺入食物中让曹多宝服下。“红脖子”是慢性毒药，会使人腹痛难忍、频繁喝水，最后死去。在毒发期间，曹容、樊松龄潜入曹多宝房间将其掐死。
曹容和樊松龄存在故意杀人的合意，并付诸行动，属于共同犯罪。李赤与二人没有合谋，不构成共同犯罪。可以看出，李赤与曹容夫妇的行为能独立导致结果的发生，但在彼此间没有意思联络的情况下，竞合在一起导致了曹多宝的死亡，这两个行为与曹多宝的死亡之间系二重因果关系。
在这种情况下，三人对曹多宝之死应承担何种法律责任？
观点一认为，没有李赤的行为曹多宝也会死亡，没有曹容夫妇的行为曹多宝也会死亡，无法推导出法律意义上的因果关系，故三人均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。此观点并非主流观点，实践中也甚少采用。
观点二认为，应当将曹容夫妇的行为视为介入因素。如果介入因素只是导致死亡时间略微提前，并不妨碍将死亡结果归责于前行为人的行为，那么三人均构成故意杀人罪既遂；如果正是介入因素导致死亡结果的发生，前行为不应再对死亡结果负责，那么李赤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，曹容、樊松龄构成故意杀人罪既遂。
曹仲达所作遗嘱的效力如何
随着剧情的发展，观众得知曹多宝并非曹仲达的亲生儿子，而是夜来和管家丁瑁所生。曹仲达虽然知情，但因为曹多宝生性善良，又与他早夭的儿子相似，所以仍然立下分他五成财产的遗嘱。因遗嘱继承并未限定继承人与被继承人之间必须具有血缘关系，所以剧中曹仲达明知曹多宝并非其亲生，而自愿将财产分配给他的遗嘱有效。
现实生活中，若被继承人在不知情且受到欺骗的情况下，将财产分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，其遗嘱效力如何？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四十三条第二款规定：“遗嘱必须表示遗嘱人的真实意思，受欺诈、胁迫所立的遗嘱无效。”欺诈，是指故意告知被继承人虚假情况，或故意隐瞒真实情况，诱使被继承人违背其真实意思，设立、撤回或者变更遗嘱的行为。胁迫，是指以给被继承人或其亲友的生命健康、荣誉、名誉、财产等造成损害为要挟，迫使被继承人违背其真实意思，设立、撤回或者变更遗嘱的行为。以欺诈或者胁迫的手段，迫使或者妨碍被继承人设立、撤回或者变更遗嘱，严重侵犯了被继承人的遗嘱自由和权利，使被继承人所立遗嘱违背其内心的真实意思，应当视为无效。
此外，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三条规定：“对亲子关系有异议且有正当理由的，父或者母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，请求确认或者否认亲子关系。”如果当事人有证据证明孩子并非其亲生，可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，请求否认亲子关系。亲子关系被否认之后，其效力溯及到子女出生之日，即子女与其母亲的丈夫之间自始没有法律上的父子或父女关系，子女因此丧失法定继承权。
曹仲达的遗产该如何继承
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，继承人为争夺遗产而杀害其他继承人的，丧失继承权。此处应重点关注三点：一是行为方式，只能是杀害行为，不包括故意伤害等其他侵害行为；二是主观状态，从“争夺遗产”的目的以及“杀害”一词来看，行为人须具有杀害的故意；三是行为后果，继承人绝对丧失继承权，不得适用继承宽恕制度。
剧中，曹容杀害曹多宝的行为属于为争夺遗产而杀害其他继承人，应丧失继承权。
曹笑也准备毒杀曹多宝，但在下毒前有感于姐弟情深，遂放弃，即未能着手实施下毒行为，属于犯罪预备阶段的犯罪中止。由于曹笑尚未“着手”便自动放弃了犯罪，因此原则上不丧失继承权。
曹音并未参与其夫李赤的犯罪行为，但在事后对其进行包庇，不属于法定的丧失继承权的行为，但其包庇行为应单独认定构成犯罪。
如果曹仲达没有另外设立遗嘱，那么其继承人应为夜来、曹音、曹笑。剧中，曹仲达设立了新遗嘱，捐赠了所有家产，其中一半用于修缮莫高窟，另一半则赠与沙洲的贫困百姓。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第三款规定：“立有数份遗嘱，内容相抵触的，以最后的遗嘱为准。”故应以曹仲达最终设立的遗嘱为准。
（作者单位：浙江省玉环市人民法院）
